2008年9月8日 星期一

Houston, we have a problem



今天讓我們來談談失業。

這裡說的失業,既不是實境節目「誰是接班人 (The Apprentice)┘裡,唐納川普指著你的鼻子用「You’re fired! ┘這句話瞬間 K.O. 你的那種失業。也不是履歷滿天飛的華爾街上,一封解雇email配上警衛協助整理私人物品的那種失業。簡單來說,這裡要談的失業比較像是醫生從亮著急救中的小房間走出來,攤著雙手對你說:「很抱歉,我們已經盡力了…┘的那種失業。

2008年7月14號美中時間下午約莫4時15分,我,搬來德州大城Houston工作快要滿一年的台勞OL,縮在我的小cubicle裡,校正著一份5點鐘下班前要寄給客戶的問卷分析報告。突然間,電腦螢幕右下角出現了一個長方形小框框—我的經理從Outlook寄了封沒標題的email給我,而且內容只有一句:「Can you come to my office now?┘

「有狀況!┘我心想。在這個加上老闆經理只有四個人的公司,如果有什麼事情需要交代或溝通,經理向來都是直接走到我的座位上來用講的,從來沒有像這樣沒頭沒腦的就叫人進去她的辦公室過。想到這裡,我心中飄來了一大片烏雲,但還是故作鎮定,抓起筆和速記本戰戰兢兢的往經理辦公室的方向移動。

是女人的直覺嗎? 前腳踏進經理辦公室,我已經迅速觀察到兩個凶兆:

凶兆一: 經理在我身後關上了辦公室的門

(任妳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妳的?)

凶兆二: 經理眼睛有哭過的紅腫感
(孩子,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?)

加上第三個已經延續了幾個月的凶兆—照理說應該要排得滿滿的每週工作進度表上,居然開始出現一些通常只有在耶誕節或感恩節附近才會排上的工作,例如整理客戶資料、將舊檔案轉成PDF檔、整理公司文具櫃之類,無中生有的,怕你真的沒事做才排上的工作。

合併以上三個線索,我幾乎可以確定我是失業了沒錯。果然,經理開口了:

「Alice, as you know, we lost one of our major clients in March, and our sales number has dropped dramatically….(愛麗斯,如妳所知,我們三月時失去了一個重要的客戶,而我們的銷售數字也大幅下降…)┘

接著,就是一些: 妳也知道經濟很糟糕啦~我們的客戶自己也自身難保啦~我們試圖開發新的客戶但是不成功啦之類的話。

沒多久,重點來了。

「We’re sorry, but we have to let you go. It is terrible and you definitely don’t deserve this…(很抱歉,但我們必須解雇你。這真的是太糟糕了而這絕對不是你應得的…)┘

接著,就是一些: 妳很好,是公司重要的資產,跟妳一起工作是我們的榮幸,這是一個很困難的決定之類的話。

「It’s okay. I understand. ┘雖然耳鳴心悸暈眩一起發作,然後淚腺就快要不受控制,但我還是故作冷靜的說。

後面,經理和我解釋了公司提供我的選擇,像是保險還可以延續多久,剩下的薪資計算,還有正式離職日期之類的事。我相信她解釋得很清楚,但當時我腦中的中英翻譯機完全故障,她的聲音全都變成蜜蜂飛舞時的嗡嗡聲。最後我告訴她,我需要一點時間思考一下,不過現在我得回到座位先把今天要寄出去的工作完成。

回到座位上,第一時間想打給L,但是我知道現在不是個好時機—我想我聽到他的聲音會大哭,而我並不想在辦公室這麼做。畢竟,惹來其他同事的注目以及同情並不會讓我比較好過。因此,我先傳了簡訊跟L說我要加班,然後把手機關掉,努力聚焦在電腦螢幕上,繼續工作。

開車回家的路上,過去一年工作的點滴歷歷在目,雖然我自認問心無愧,但胸口還是酸酸的,頗有一種自以為的悲壯感。想起經理在辦公室對我說的話,我突然覺得英文真的是一種很奇妙(虛偽?)的語言啊!

經理說,公司狀況不好,所以必須 let you go,let you go = 讓妳走,可是人家沒有想要走啊!

後來的某一天, 網路上我看到一句更具殺傷力的解雇場面話:
「It’s time to help you success somewhere else.┘

據說這是華爾街常用的解僱台詞,真是一句說得漂亮但一樣令人無言的狠話。

所以說,失業就像分手,再怎麼「你很好都是我的錯我配不上你不該讓我成為你追求幸福的絆腳石┘都掩飾不了「我不愛(要)你了┘的事實。

既然如此,那也只能深呼吸,趁眼線眼影睫毛膏還沒有和鼻水在臉上糊成一片面膜之前,盡可能優雅的離開。療傷止痛或自怨自艾之類的事,還是等回家再做吧!